[逸真] 新都又雪 （一发完）
这剧有毒，我已倒地不起
声明：生子向，不排除有后续篇（毕竟名字都取好了呢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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人族的使团前来觐见时，风天逸并不在宫中。
天空灰蒙蒙的，不一会儿就落下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来，北风吹来彻骨的寒意。他立在城头上，看着底下稀稀疏疏的行人往来。
有的行色匆匆，有的神情漠然，有的浑不在意地拂去肩头落雪，有的打了一纸油伞缓步走过。
辛酸苦辣，人间百态。他已习惯了一个人看。
华服下摆被一股小小的力道轻轻扯动，他低下头去，见幼女手心攥着他的袍服，张开手臂要他抱。他笑着将女儿抱起，听得她小声嘟囔着：“我想回去了，父皇，这里一点也不好玩儿。”
“不好玩？”他点了点女孩儿的鼻尖，“那你说什么才好玩儿？”
“月大人会带我捉迷藏飞高高，雨大人会带好多好多好吃的给我。这里什么也没有，又冷又饿。”
小公主往父亲怀里缩了缩，那怀抱安逸而温暖，她怕冷得很。羽人体质偏热，尤其是未成年的，更需着开领衣衫方便心口及时散热，她却是个体弱多病还怕冷的异类。她知道别人在背后如何议论她的身世，也知道那些人最终落得如何的下场。
她最聪明的一点，就是不该问的从来不问。
父皇会保护她的。
风天逸裹紧了女儿身上的狐裘，动作轻柔地拂去她乌发上沾染的落雪：“陪着父皇很无趣？”
“不是不是。”她的小脑袋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，不好意思地凑近父亲耳边说，“我不是故意要扫你的兴，可是我······我饿啦。”
“我记得，”羽皇陛下将信将疑地挑起了眉，应付这套路他简直不能更熟练了，“一刻钟前你才用了两块牛乳糕。”
见扯谎被拆穿，她也不恼，索性耍起了无赖：“就是饿了。”
“你怎么吃这么多，跟羽······”那个名字险险脱口而出时，偏生戛然而止。
自知失言，风天逸清了清嗓子掩饰过去，刮了下女儿的小鼻子：“堂堂羽族公主，就知道吃，丢不丢人？我都快抱不动你了。”到底是自家孩子，哪怕嫌弃也带三分洋洋得意的炫耀。
谁知女孩儿却正色道：“不丢人，随你。”
“哪里随我？”羽皇陛下不满，“你什么时候见我整天总想着吃吃喝喝的了？”
“你喝很多酒。”小公主似乎想起了什么糟糕的回忆，小脸夸张地皱成一团，“很多很多，味道好重。”
“我、”无端被女儿抢白，饶是油盐不进如风天逸也觉得老脸挂不住，“我是大人，那不一样。”
“哪里不一样？”小公主歪着头反问。
“小孩子家家的，哪儿来那么多问题？不一样就是不一样。小脑瓜里装那么多东西，头就会变得越来越大，以后要长不高的。我们风家可从没出过矮子，要是你不够高，我就把你丢出宫去，宗室玉牒上所有你的名字通通划掉。”
风天逸笑眯眯地威胁着五岁的女儿，一点儿也不觉得过分。
O.O小公主惊呆了。
“你以后还敢不敢不听话？”
小公主愣愣地摇了摇头。
“真乖。”风天逸满意至极地揉揉她的小脑袋，“果然是父皇的好女儿。”若是教外人见了，定要叹一句好一派父慈女孝的感人情景。
雪更大了，天色阴沉如滴水。
小公主将小脸贴在父亲颈侧，蹭一点暖意。风天逸将女儿护在怀里，严严实实地遮着，不让她受一点风雪侵袭。他不再言语，沉默独立，寂静犹如世间最后一块坚韧丰碑。寒风呼呼地刮起他的发丝与衣角，大雪迎面拍打在他面庞上。
“舜华。”他唤了女儿的表字，极目远眺，目光不知落在何处，“这万里山河将来都是要交到你手里的，你别像父皇一样······”
说着，他又自嘲地摇摇头，叹息道：“我在担心什么呢，以后总会有人陪着你的。”
“陪我干什么？”
“也许······看雪？”
“雪有什么好看的？”
这问题倒是把风天逸难住了。“一开始我也觉得没什么好看的，年复一年，冬天到了就会落雪，一点也不稀奇，但是······”
但是有的人却那么喜欢。
“下雪了。”少年欣喜地伸出手去接天上如柳絮飘落的雪，纯白晶莹的落雪凝在他指尖掌心，单纯美好得像一个诚挚的吻。
风天逸忽然不敢走近，那是他经年的美梦。
“陛下，你看。”少年指着一个小小雪人，邀功似的同他讲，“我堆的。”他素来在机巧上天赋异禀，手也巧得很。
那雪人可爱极了，风天逸很是喜欢，嘴上却偏说：“笨手笨脚的，堆得什么玩意儿，丑死了。”
“真的很丑吗？”
对着那双湛蓝通透的眸子，谁还能忍心说下重话，风天逸不自然地移开视线：“还不错。”
少年笑了起来，带着几分青涩的天真，开心极了。
少年小心翼翼地邀他来年再一同赏雪，他面上不情不愿地应了，心里欢快如百花齐放。谁竟能知世事如此无常，缘分二字实在浅薄，昨日亲密缠绵，生死相托，明朝天涯路远，血海深仇。
断崖风雪到底只是空许约。连那双天下无双的巧手也毁得彻底。
“但是什么？”女儿稚嫩的声音惊醒了他。
“没什么。”他笑了笑，学着女儿先前那般耍了个无赖道：“就是好看。”
小公主眨巴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说：“嬷嬷们说我是初雪日生的，所以冰雪聪明，玉雪可爱。”
风天逸闻言大笑起来。他单手抱着女孩儿，另一手揉捏着她肉嘟嘟的下巴和脸颊：“冰雪聪明，玉雪可爱？她们奉承你的假话你也信？还大言不惭地说出来？也不嫌害臊。我风天逸怎么有你这么笨的女儿。”
“你刚刚还说我是你的好女儿。”小公主不服气地辩道。
“哦，好像是说过。”羽族之皇故作后知后觉地点点头，笑道，“别当真，我刚骗你的。”
“父皇！”
“好了好了，不是说饿了吗，怎么这么中气十足的？走了，回去吃东西。”
风天逸解下大氅，将女儿裹得更严实了，一边往回走一边说些好话哄她开怀。大多时候，小公主脾气好得很，不管怎么逗弄都不会不高兴；但偶尔几回闹得过火，她便鼓着一张包子脸暗暗生着闷气，一句话都不同她父皇说，直到自己气消了为止。
“小鯸鲐。”风天逸亲亲她的额头，忍不住弯了嘴角。
“什么是鯸鲐？”小公主整个人缩进大氅里，闷闷地问。
白肚皮气鼓鼓的小河鲀，生起气来胖成一个球，浑身扎满了尖尖的刺，还带着剧毒。风天逸暗自腹诽道，当真是同你生父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容貌心性。
他重重地叹了口气。
“鯸鲐，就是心上人。”
“父皇你有心上人吗？”小公主惊讶得瞪圆了眼。
高贵威严的羽皇陛下极其不高贵威严地翻了个白眼，拿指头戳她脑门：“不然你从哪儿来的？”
女孩儿老老实实地回答：“树上长出来的。”
风天逸被她的天真懵懂逗乐了：“树上长的？谁告诉你的？”
“月大人说的。”她认真地瞧着风天逸说，“他说风歌是从梧桐树上长出来的。”
“梧桐树，什么梧桐树······”风天逸原想嘲笑月云奇净会瞎编些胡话搪塞孩子，却在领会过来时突兀地住了嘴，脚下步子顿住，竟似寸步难行。
凤凰非梧桐不栖，非甘醴不饮。羽族之皇的皇后自然是凤凰，他的孩子自然也是梧桐树上“长出来”的。
“······他说得对。”
“父皇你也是从梧桐树上长出来的吗？”
“······我不是。”
“那为什么我是？”女孩儿不折不挠地问，满脸好奇。
风天逸深深地望进那双如出一辙的清澈浅瞳，良久才低声道：“因为你是独一无二的。”
“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。”
“也是月云奇教你的？”风天逸颇为诧异地挑眉，长眉斜飞如鬓更显凌厉。
女孩儿低下头去不作声了。
风天逸也不以为意，长腿一迈三两步下了城楼。底下，月云奇与雨瞳木已等候多时了，见了他们便立刻迎上前。风歌伸手扑向雨瞳木要抱抱，她最喜欢这位雨大人了，每次进宫都会给她带好吃好玩儿的，而且人胖胖软软的，窝在他怀里可舒服了呢。
雨瞳木见风天逸面无异色，这才满面堆笑地顺势接过小公主。
“陛下，人族使团已在宫中候了半个时辰了。”月云奇请示道，“您看······”
一旁侍从连忙上前为羽皇陛下和公主殿下打伞披衣，遮风蔽雪。
“都等了半个时辰了，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的。待本皇回宫用些点心，驱驱风寒，沐浴更衣毕再接见他们也不迟。”风天逸慢条斯理地抖了抖衣袖上沾着的雪花。
月云奇领命：“是。”
“走吧。”风天逸挥了挥手，一行人连忙跟上。
后头小公主凑在雨瞳木耳边嘟嘟囔囔地窃窃交谈。羽族听力敏锐，风天逸更是其中佼佼，一字一句尽收耳底，也就小公主以为只有雨瞳木听得见。
“雨大人，等会儿你陪我去摘星楼请安吗？”
雨瞳木偷偷瞄了眼风天逸，苦着脸压低了嗓音回道：“······那可不行啊公主，属下是外臣，进不得北宫的。”
“我们又不上去，就在下面请安呀。”
“那也不行的。不是属下不愿陪公主去，是真的没法子。”
风歌微微笑着：“我可以求父皇让你进去啊。”
“别别别，千万别！”雨瞳木三魂六魄快被这位小祖宗吓飞了一半，北宫摘星楼那是旁人能进的地方吗！但凡进去的有哪个活着出来的？他还要不要命了！“我的公主殿下哟，可别折腾你雨大人了行不行？”
“那······好吧。”小公主不大高兴地扁了扁嘴，眼珠一转又想到别的地方去了，“雨大人，摘星楼上真的有人住着吗？为什么我去请安过那么多次，从来没见有人下来呢？”
风天逸停下了脚步，缓缓转过身来。
雨瞳木全身僵硬地打了个寒颤，硬着头皮迎上风天逸扫来的冷淡目光，终是不敌，直直往后退了一大步。
“上面没有人。”风天逸淡淡道，“只有一只折了双翼的凤凰。”
小公主听了，不忍心道：“我们放了它吧，父皇。”
素来纵容她的父皇没有答应她，他只说：“有朝一日，你成了羽族的皇，你便有权赦免他了。”
“父皇，你就是羽族的皇啊。”
风天逸不再看她，兀自取过侍从手上的伞，无言走远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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风歌：取自歌舞升平之意，表字舜华（ @一握灰 太太所赠），出自《郑风·有女同车》：“有女同车，颜如舜华。”
彩蛋（如有后续）：
风晏：取自海清河晏之意，表字斯年（ @一握灰 太太所赠），出自《诗经大雅·下武》：“于万斯年，受天之祜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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